夜晚，一向热闹的南王府今日死寂般的沉默，偶尔的卫兵举着火把路过，四下的丫髮似乎少了不少，便连起夜的小廝都没了。
南王妃跪在祠堂中，南王脸上无光，神情冰冷的看着她，“有什么事。”
“你恨我。”南王妃说。
南王不曾否认，他依旧坐在椅子上，身边的仆人都已经被赶了出去，在外面站成了一排，个个低着头，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。
昏暗的烛光下，他们如同是一群僵尸一般垂手站立，一阵风进了祠堂中，祠堂里烛火摇曳，墙上画着的祖宗牌位越发的阴森。
压抑，绝望的氛围在祠堂中慢慢延展开来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偷偷窥视着这里的一切。
“若只是这些，我便走了。”南王语气平静，好似在陈述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一样。
“你想不想知道咱们的儿子是怎么死的？”南王妃捏紧手中的佛珠，语气中似乎有了一丝颤抖。
南王的目光看向侧边放着的那个牌位，上书赵文三个大字，在烛光下带着点点的暖意。
赵文，南王之子，也是南王最为得意的儿子，唯一的儿子。
十二年前，不明不白的死去，举国上下没人查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南王悲痛之下，差一点儿跟着去了，好在世子妃王氏够给力，发现怀上了孩子，已经有两个月了。
他才振作精神。
‘你知道？
“当然知道。”南王妃的眼神闪烁，“是太后的报复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南王很平淡。
“怎么不可能？”南王妃看向南王，眼中不知道在闪烁些什么，”就是那个贱人做的，她想要报复你我，想要……“屋中的谈论越发的激烈，外间，阴云遮蔽了月亮，世子妃看了一下手中提着的篮子，这篮子装了一碗参汤，她挥手屏退了跟在身后的丫髮，单拎着篮子，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，朝着祖祠走去。
夜晚的风很凉，赵武因为白天的事情睡不着，他心中觉得今日家中的变故都是因为他而造成的，若是没有他先前的固执，如今家里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他没有让人跟着，一个人无聊的在院子坐着，天空中阴云密布，寒风凛冽，坐了不到半刻钟，他就觉得自己的脸被刀子割了一般的疼。
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，他扭头看过去，就见平日里的温柔娴淑的母亲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，下意识的想要打招呼，却见到母亲那双恶毒的眼神，他吓了一跳，急忙躲了起来。
随着脚步声的离开，他扛不住内心的好奇，偷偷的跟了上去，就见母亲一路不停歇的走到了祖祠外面。
祖祠外，一排排站立的小廝，面无表情，好似庙中中高高在上的神佛般冷酷，又像是十八层里的小鬼一样的无情。
他靠近些，依稀能够听到祖祠中人的争吵，又靠近些，他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声音。
“父王，母妃在这里跪了这么久，也累了。这件事到底是多年前的事情了。不如，算了吧！”
有那么一瞬间，他以为刚刚看到的母亲是自己的错觉，那双浸满阴毒的眸子也只是错觉。
可随后，他瞧见了母亲端出了一碗参汤，祖母喝下却口吐白沫倒地。
“儿媳妇，你这是做什么！”祖父质问的声音响起，他也想要跑过去问，却被转过身那双冰冷的眸子制止住了。
下意识的吞咽，他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双手。
“母亲，您还记得世子是怎么死的吗？”世子妃的声音极其的温柔，这温柔中却带着一丝的不寒而栗。
“你”
“我看到了。”她说，看到了什么？赵武心中紧紧地揪在了一起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母亲要面向他说这句话，寒风吹来，他身上掉了一层的冷汗。
“是你逼死了他。”母亲说，逼死了谁？赵武越发的害怕，他觉得接下来的声音，让他承受不住。
“你逼死了我的相公。让我成了寡妇。”母亲的眼中流下了眼泪，赵武已经不知所措了，祖母，逼死了他的父亲？
“您想要成为太后，为何要逼迫我的相公？为何不在最初嫁给先帝？”
一声声的质问，让南王跌落进了椅子中，他看着地上已经开始七窍流血的南王妃，脸上的诧异，以及眼中的不敢置信，让他心寒。
你要他造反，我的相公为了不牵连整个王府，在那个寒夜，他死了。明明他是那么的擅长浮水，却死在了水里。临死之前他告诉我，活下去，不要恨。可我如何能够不恨？
你害的我的孩子没了爹，害得我没了相公，成了一个寡妇，人人都说我是扫把星，但我知道，那些话是你传出去的。这王府，终日不见天日，为了武儿，我认了。如今，武儿也长大了，你也该给我的相公赔罪了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看着那块刻着赵文二字的牌位，“妾未能完成郎君的遗愿，如今妾也是了无牵挂，便来陪郎君赴黄泉。”
南王暗道不好，然而世子妃已经撞向了那块柱子，怀中紧紧的抱着一块牌位。
赵武跌落地上，天上飘起了雪，天塌了。
赵文云素手执棋，黑色轻轻落下，痛快的解决了一盘棋。
“你输了。”她嘴角微勾，瞧着楚清远说。
“几日不见殿下的棋力见长。”楚清远憨厚的说，“臣甘拜下风。”
“得了吧你，整日里除了会恭维我之外，还会说什么？”她白了一眼楚清远，随后开始收拾棋子。
新月从外面哈着手走进来，“殿下，下雪了。”
“总算有了几分冷样子。”她将棋子落入旗盒中，“外面怎么样？东西可都已经清点完了？”
新月摇头，“怕是要到半夜。殿下若是不嫌弃，找间客房先休息一下。”
赵文云摆摆手，“到宵禁了吗？”
“还有半个时辰。”
“你去多弄几坛子好酒，这雪日里冷得很，让他们喝些热酒暖和暖和身子，再多弄些肉来，垫垫饥，今日就到这里，这抄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，早些歇着吧！”赵文云道。
“殿下仁慈，奴婢这就去办。”
新月笑着跑出去，能听到她叫了几个人跟着。
“殿下果然仁慈。”楚清远在一旁说，“若是当政者都如同殿下这样，想来……”
“打住！”她白了一眼楚清远，“你这人说精明，有时候挺傻的，说傻，有时候却又挺精明的，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吗？我告诉你，以后这种小算盘少在我面前使，你那点小算计，我心里一清二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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